上杭县小景

我曾在《大艺》杂志担任执行主编多年，对福建当代艺术家，甚为熟知。福建省文艺评论家黄莱生副主席说要给我介绍位艺术家认识下，说工笔山水画得很有特点，关注下。当他说出名字的时候，我却不知此人。“粘国华”，这个姓氏，在全国也不多。因而，引发我极大的兴趣。

一见面，彼此寒暄后，感觉这个人身上有骨豪气，且带着点侠气。喝起来酒来，豪放不羁得很。说实话，我喜欢他的真性情，洒脱，也多了几分好感。聊起画来，不曾想他只言片语，谦虚得很，说只是喜欢画，厦门工艺美术学校（现为福州大学厦门工艺美术学院）毕业后，无论漂泊在哪，画笔就在哪。一路喜欢，一路画，无关其它。即使他后来到阿根廷创业多年，闲暇之余，也没有放弃过画笔。

这也让我惊讶，在整个“热闹”艺术圈，纷纷在“操作”、“包装”、“推出”、“策略”、“国展”、“拍卖”、“自媒体艺术号”、“抖音艺术号”、“各大艺术商城”等“时髦”新文化叫嚣不停，而他真的如此纯粹？而后，我们就前往他厦门工作室，继续走近“粘国华”，准备近距离探秘一番。这场之行，引发我不少的思考。其人、其画。

近几年，放眼全国，画工笔山水越来越少，画得好，更是难觅。而粘国华，却让我眼睛一亮。他以生活阅历观察体验世界，用他的画作诠释他内心语境。他给我一个突出感觉就是，他对中国画博大精深的传统一往情深，特别是宋画。他的山水，以传统哲学为画理源泉，笔墨为主要艺术语言，注重工笔与写意的巧妙结合，有着娴熟的笔法、墨法，将立意、光线、设色、呼应、意境表现得淋淋尽致。他重意境也重诗情，他的山水，气脉连贯、跌宕豪逸；雄峻放达、墨色共晖。他坚持中国画的根本，以深厚的传统为动力，凭借强烈时代感和心灵体验追求，表现出鲜明的中国风格和中国气派。他的艺术创作有厚重浑实，浩然正气、绵绵深情的人格力量，尤为可贵的是，整个作品呈现一股“富贵气韵”。

当然，粘国华也融中西技法于一体，把西洋画的明暗和中国传统文化有机结合，形成精细逼真的效果，创造出新颖厚实的面貌和独特的风格。

赏读完他的山水之后，我可以感受到这是他的“心画”。他是“象外”而“心画”。他不喜欢自然山水的原版写照，而是境生于“象”的“象外之象，景外之景”的山水语境，渗透了画家的“真我”体验的“心画”。从他的画里，我们似乎很容易跟着他的“情”在走，跟着他的“感”在走，一步一步引向他的“心中画境”。这是他经历商海沉浮，走遍世界后，一个情感凝练、提炼，渗透了画家的“真我”体验情感再现。

他或用墨浑厚，或苍润，或浓淡分明，“巧密中会呼吸，精密中会说话”，“从心里面画出骨头”，取势大开大合，境界极其壮阔，起伏穿插灵活多变，气脉流畅连贯，有着山水的雄浑，自然韵律，这也体现他开阔的胸襟与激荡的情感。

初看他作品有宋时画家影子，这或许跟他长期临摹五代、北宋作品有关，特别是北宋。与他交流中，他喜欢北宋山水的“致广大”而且“尽精微”。喜欢北宋时期画家们那种对自然的崇畏、亲近、眷念与寄托的种种情怀，也喜欢南宋时期画家山水的静寂、荒旷、空灵、洗练、概括的意境。“大全景”图式是北宋山水画的一个特征，唯“大”方称“境”，唯“全景”方称“意境”。像李成、范宽、郭熙、王希孟为代表的北宋山水画家，都是峰峦叠置、丘壑幽深、视野开阔、风格雄浑。北宋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和南宋马致远《踏歌图》为例。范宽一作的“正中丰满”而马远“逼边中虚”，就很能反映出宋朝南北时期的风格的图式微缩。

粘国华无数次走进古人，但他却“师古不泥古”，走出他自己的绘画语境。特别是他对树、云意象的画法，树叶“白”的设色，前卫的意象表现。“云”的“多变”与“详寂”的处理，使得他的工笔山水有着自己绘画表征。在他诸多的工笔山水中，树与云的意象，俯拾皆是。一棵棵“心树”仿佛是触动心弦的撩拨，是拥有着他的“湿润”，“呢喃细语”，过往的“炽热挺拔”。“心云”的“快寄”“轻松”，灵气百变。我曾与之探讨，为啥喜欢树与云意象表现，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。但我知道这是他游走四方后，内心渴望一种“闲适”与“美好”的向往。

我更喜欢类似粘国华这样艺术家，怀抱着热爱一缕人类乡愁的冲动而密切关注于现代精神。他“心画”之工笔山水作品，是通过抹平内心的各种冲突后，而呈现出的心灵世界。他以一个自由人的状态，在画笔下寻找一种文化“寻根”与艺术“还魂”。他带着“宋画气息”走出来，带着“现代气息”走进了画里。

那一棵棵树，就是粘国华至始至终根脉相连，是与诗一起仰望，与月亮一起共舞，是与风雨一起生长的激情和促淤。那一棵棵树，是他生命家园里的静穆水乡，是生命的渡口，是人海沉浮里的驿站。那一棵棵树是一年四季都绿意葱郁，一只归鸟，一世都在觅食的栖居。那一朵朵的云，是他行走的荷，是栉风沐雨后沉落的悠游。在动与静的现实的欲望里，是三生如石，是人世的浮，是共振生命后的醒。

我知道他的“心画”就是他一次生命的“行旅”，一个自在人的心灵密码——“尚古逸云”，“纤尘不染”。他用中国工笔的“心画”说出一种充溢着迁流大化之律动的独白。